1 又搞砸了
李瑜看着工作台上刚刚修复完毕的那只明代青花玉壶春瓶,心里咯噔一下。
完了,又来了。
瓶子原本口沿有一处小小的磕缺,还有几道明显的划痕。他只是像往常一样,小心翼翼地清理、上胶、填补……每一个步骤都严格按照师傅教了无数遍的标准流程来。可谁知道,就在他用软布轻轻擦拭填补处,想让接口更平滑时,异变发生了。
那处原本用了现代仿古材料的填补处,竟然在他指尖下微微发热,紧接着,像变魔术一样,新材料消失了,缺损的部分……长出来了?
不,不是长出来。是那处磕缺,连同周围的几道划痕,一起不见了。眼前的玉壶春瓶,釉色温润,青花发色沉稳,瓶体完美无瑕,简直……简直就像刚从几百年前的窑里烧出来一样新!
李瑜的手开始发抖,额头冒出冷汗。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。自从三个月前,他在修复一件战国青铜剑时不小心划伤手指,血滴在剑身上之后,这种邪门的事情就开始了。他越是认真修复,那古董非但不会恢复“可观赏的完整”,反而会逆着时间线,变回它最初、最崭新的状态。
第一次是那把青铜剑,锈迹脱落,寒光逼人,把他和师傅都吓傻了,最后只能谎称是找到了特殊的除锈方法。第二次是一件清代紫檀木笔筒,上面的包浆和岁月痕迹在他修补一道裂缝后消失无踪,变得光溜溜像是昨天才做好。这次是第三次……
“小李,那玉壶春瓶修得怎么样了?”师傅赵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伴随着脚步声。
李瑜浑身一僵,下意识想找块布把瓶子盖起来,但已经晚了。赵乾,这位在市博物馆干了一辈子修复工作的老师傅,已经推门走了进来。
“师傅,我……”李瑜张了张嘴,嗓子发干,不知道该怎么解释。
赵乾的目光越过李瑜的肩膀,落在了工作台上那只玉壶春瓶上。瞬间,他脸上的轻松表情凝固了,眼睛瞪得溜圆,几步冲到工作台前,几乎是把脸贴到了瓶子上。
“这……这……”赵乾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,他戴上老花镜,拿出高倍放大镜,仔仔细细地观察着瓶身每一个角落。没有填补痕迹,没有磨损,没有岁月留下的任何印记,只有完美无瑕的釉面和青花。
“你小子……你对它做了什么?”赵乾猛地抬头,盯着李瑜,眼神里不是惊喜,而是惊恐和怀疑,“这瓶子送过来的时候,明明有伤!我亲自鉴定的!你怎么做到的?用了什么邪门的技术?”
“师傅,我……我也不知道……”李瑜颓然地低下头,双手无助地搓着,“我就是按照正常流程修补,然后……它就变成这样了。跟上次那个笔筒……一样。”
赵乾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围着工作台走了两圈,看看瓶子,又看看一脸沮丧的徒弟。他知道李瑜,老实、有点笨拙,但心很细,对修复工作有超乎常人的热爱和敬畏。他不可能,也没那个本事去搞什么高科技造假。
“邪门,太邪门了……”赵乾喃喃自语,他伸手想去摸瓶子,又像怕烫到一样缩了回来,“这已经不是修复了,这简直是……倒流时光。”
这个词一说出来,工作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2 是福是祸?
瓶子被赵乾用锦缎小心翼翼地包好,锁进了工作室最坚固的保险柜里。老头一整天都心神不宁,时不时看向保险柜,眼神复杂。
下班后,赵乾把李瑜留了下来。工作室里只剩下师徒二人,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。
“小李,你跟师傅说实话,”赵乾递给李瑜一杯浓茶,自己点了一支烟,“这到底怎么回事?从那个青铜剑开始,我就觉得不对劲。你这手…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?”
李瑜捧着温热的茶杯,指尖却一片冰凉。他知道瞒不住了,只好把三次“意外”的经过,包括青铜剑那次手指受伤的细节,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赵乾。
“……师傅,我真的就是正常操作。可每次到最后,东西就会……变新。我控制不了。”李瑜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是不是不适合干这行?我这手是不是被诅咒了?”
赵乾沉默地吸着烟,烟雾缭绕中,他的眉头紧锁。良久,他才缓缓开口:“诅咒?也许吧。但换个角度看,这简直是神迹。”
“神迹?”李瑜不解。
“让一件历经数百上千年沧桑的古董,瞬间回到它最初的模样,这难道不是神迹吗?”赵乾的眼神变得深邃,“多少修复师穷极一生,追求的就是‘修旧如旧’,尽可能还原文物当年的风貌。而你,直接让它‘回归当年’了。”
“可这不对啊!”李瑜激动起来,“文物的价值就在于它的历史痕迹!一个崭新的‘古董’,还是古董吗?那跟现代仿品有什么区别?我们这是在破坏历史!”
“区别大了!”赵乾敲了敲桌子,“现代仿品是假的,而你‘修复’出来的,是真真正正的古代器物,只是状态是新的。这里面涉及到的文物价值、学术价值……唉,我也说不清,这太打败了。”
师徒二人都陷入了沉默。这能力的出现,彻底打败了他们所认知的文物修复理念。
“这事,绝对不能外传。”赵乾最终下了决定,语气严肃,“一旦传出去,会引起整个圈子的大地震,你也会被推到风口浪尖,到时候是福是祸,谁也说不准。瓶子的事,我想办法搪塞过去。你以后……暂时不要再接触重要文物了,先从一些边缘的、破损严重的器物开始练习,看看能不能……控制住这股力量。”
李瑜茫然地点点头。控制?他连这力量怎么来的都不知道,又何谈控制?他只觉得自己的修复师生涯,仿佛走上了一条看不见前方的诡异岔路。
3 练手的机会
接下来的日子,李瑜成了工作室里的“闲人”。赵乾不再让他碰那些珍贵的馆藏文物,而是找来了许多民间收集来的、破损严重、几乎失去修复价值的“破烂”给他练手。
一个缺了腿的民国洋灰老鼠;一个裂成好几片的普通晚清民窑碗;甚至还有一堆锈蚀得几乎看不出形状的铜钱。
李瑜心情复杂地面对着这些“练手货”。他知道师傅是为他好,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保护和研究他的能力。他尝试着放慢动作,减少粘合剂的用量,或者故意在修复过程中留下一些瑕疵,希望能抑制那种“时光倒流”的效果。
但大多数时候,都是徒劳。
那只洋灰老鼠,他刚把断腿粘上去,整个老鼠就像被刷新了一样,灰扑扑的颜色变得鲜亮,连模具留下的细微纹路都清晰可见,活脱脱一个刚出模的新品。
那堆铜钱更离谱,他只是想清理一下锈垢,结果手一碰,铜钱上的锈迹层层剥落,最后露出黄澄澄的铜光,上面的字迹清晰得如同新铸。
唯一有点“成效”的是那个破碗。可能是因为碎裂得太厉害,他在拼接时精神高度紧张,动作极其缓慢,最后虽然碗身也变得光洁如新,但至少还留着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黏合细线,没有完全“时光倒流”。
这小小的“成功”让李瑜看到了一丝希望。也许,通过极致的专注和技巧,他真的能控制这股力量,至少,能控制“倒流”的程度?
就在他对着那只“新”碗发呆时,赵乾急匆匆地走了进来,脸色不太好看。
“小李,准备一下,跟我去库房。出事了。”
“怎么了,师傅?”
“馆里那件镇馆之宝,元代青花云龙纹大罐,”赵乾的声音沉重,“刚才发现,罐体内壁出现了一道新的暗裂,非常细微,但很危险,随时可能扩大。必须立刻进行加固处理。”
李瑜的心猛地一紧。元代青花云龙纹大罐!那是国宝级的文物,价值连城!而且器型巨大,结构复杂。
“师傅,我……我能行吗?”李瑜的声音都在发抖。让他去碰那样的国宝,万一……
赵乾看着徒弟苍白的脸,叹了口气:“按理说,绝对不该让你碰。但负责内部修复的老王出国交流了,其他人……我不放心。这次只是内部加固,不需要表面处理,或许……或许不会触发你的那种情况。而且,也需要个人给我打下手。”
他拍了拍李瑜的肩膀:“小子,考验你的时候到了。记住,只做最低限度的加固,手一定要稳,心一定要静!就当它……是那只破碗。”
4 国宝的危机
博物馆的地下库房恒温恒湿,光线柔和。那件元代青花云龙纹大罐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工作架上,巨大的罐体上,云龙奔腾,气势磅礴。但此刻,一道如同发丝般的暗裂,隐藏在罐口内侧的阴影里,像一道狰狞的伤疤,让所有见到它的人都心头一沉。
赵乾和李瑜穿上白大褂,戴上手套和口罩,屏息凝神。加固工作需要从内部进行,使用特制的渗透性加固剂,通过毛细作用渗入裂隙,增加其强度。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活,需要耐心和稳定的手法。
赵乾亲自操作主要的灌注工具,李瑜则负责照明和辅助观察。
“灯光再往左一点,对,就是这里。”赵乾的声音压得很低,生怕惊扰了这件沉睡的国宝,“看到没有,这道裂痕比预想的还要深……该死的温湿度波动……”
李瑜紧紧盯着那道裂缝,手心全是汗。他能感觉到,当自己靠近这大罐时,指尖有种微微的麻痒感,就像之前几次“事发”前的预兆。他拼命告诉自己,冷静,只做辅助,不要直接接触器物本体。
加固工作进行得很缓慢。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库房里只有仪器轻微的嗡鸣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。
终于,赵乾长吁一口气:“好了,主要部分完成了。现在需要等待加固剂初步固化,然后再进行表面清理和检查。小李,你去把那边多余的胶剂擦一下,动作一定要轻。”
赵乾指的位置是罐口边缘一处极其细微的胶水残留。这是一个简单的收尾工作。
李瑜应了一声,拿起专用的棉签和清洗剂,凑了过去。他的动作已经放轻到了极致,棉签轻轻拂过那点残留。
就在棉签尖端触碰到罐体釉面的那一刹那,异变陡生!
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热流,猛地从李瑜指尖窜出,顺着棉签,直接灌入了青花大罐之中!
“不好!”李瑜心中警铃大作,想要缩手,却已经来不及了。
只见那件原本饱经沧桑、釉面带着温润包浆的元代青花大罐,表面突然泛起一层朦胧的毫光!罐身上那些历史留下的细微磨损、划痕,以及刚才加固时不小心留下的一点极轻微的痕迹,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!整个罐体变得流光溢彩,青花发色艳丽夺目,那条云龙仿佛要破壁而出!
它正在变新!从一个历经七百年的珍贵文物,变回它刚刚出窑时的状态!
“我的老天爷!”赵乾目睹这一幕,惊得手里的工具咣当一声掉在地上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。
李瑜僵在原地,大脑一片空白。完了,这次彻底完了!他把国宝给“修”坏了!
5 绝境与谎言
库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。赵乾看着那件“焕然一新”的青花大罐,身体晃了晃,几乎要晕厥过去。李瑜更是魂飞魄散,双腿发软,直接瘫坐在地上。
“师……师傅……我……”李瑜的声音破碎不堪,充满了绝望。
赵乾猛地回过神,一个箭步冲上前,不是去看罐子,而是先一把将库房的大门反锁,然后拉下了所有的窗帘,确保没有任何监控探头能直接拍到工作台的中心区域。他的动作快得惊人,显示出老修复师在危机下的决断力。
“闭嘴!冷静点!”赵乾低吼一声,虽然他自己也心跳如鼓,但他知道,现在必须稳住,“事情已经发生了!慌有什么用!”
他强迫自己再次走近大罐,戴上高倍放大镜,颤抖着仔细观察。越看,他心里的惊骇就越甚。完美,太完美了!釉面莹润如玉,青花发色是典型的苏麻离青料特有的铁锈斑痕,层次分明,笔触流畅有力,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元代景德镇官窑的最高工艺水准。这状态,比任何图录和记录上的都要好,好得……不真实。
“这东西……现在拿出去,说是刚烧出来的,都有人信……”赵乾喃喃道,但随即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,“不对!如果被人发现它变成了这样,我们俩就完了!盗窃、调包、破坏国宝!随便一条都够我们把牢底坐穿!”
李瑜面无人色,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:“师傅,都是我不好!你把我交出去吧,就说是我一个人干的!”
“放屁!”赵乾骂道,“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!当务之急是怎么把这事瞒过去!”
他在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踱步,像一头困兽。突然,他停下脚步,眼神锐利地看向李瑜:“听着,小李。这件事,天知地知,你知我知!对外,我们必须统一口径!”
“怎么说?”
“就说……我们在加固过程中,意外发现了一种极其特殊的、从未记载过的‘隐性覆膜’!”赵乾急中生智,开始编织谎言,“这种覆膜覆盖了整件器物,掩盖了它的真实状态。我们在使用新型清洗剂进行局部清理时,意外溶解了这层膜,才让大罐恢复了原本的面貌!”
李瑜听得目瞪口呆:“这……这能有人信吗?”
“不信也得信!”赵乾咬牙道,“这是唯一能解释为什么器物会突然‘变新’的理由!而且,我们可以把原因推到历史谜团上,就说这可能是元朝宫廷某种失传的保护技术!至于裂缝……就说在覆膜溶解后,我们发现裂缝其实并没有预想的严重,已经自然闭合了!对,就这样说!”
这是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,但在眼下这绝境中,却是唯一一根救命稻草。它至少能把李瑜那诡异的能力掩盖过去,把一场无法解释的“事故”,包装成一个惊人的“考古发现”。
“我们需要提前对好所有细节,任何可能被问到的环节都不能出错!”赵乾抓住李瑜的肩膀,用力摇晃了一下,“小子,给我打起精神来!要想活命,就把这场戏给我演好了!从现在起,这只罐子不是因为你的能力变新的,而是因为它本来就这么新,只是被一层神秘的膜盖住了!记住没有!”
李瑜看着师傅眼中混合着恐惧、决绝和一丝保护意味的复杂神色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他知道,从这一刻起,他和师傅被牢牢绑在了同一根绳子上,脚下是万丈深渊。
6 轩然大波
当赵乾战战兢兢地将“去除隐性覆膜”后的元代青花大罐呈现在博物馆馆长和几位核心专家面前时,引发的震动不亚于一场八级地震。
专家们围着大罐,惊叹声、质疑声、争论声几乎要掀翻屋顶。
“这不可能!元代青花怎么可能保存得如此完好?” “老赵,你确定没搞错?这釉光,这青花……太不可思议了!” “隐性覆膜?从未听说过!有什么科学依据吗?” “但器物本身确实是真的,胎、釉、青料、画工,都是典型的元代特征,做不了假……”
赵乾和李瑜按照事先排练好的说辞,硬着头皮应对着专家们连珠炮似的提问。李瑜紧张得后背湿透,嘴唇发白,幸好大部分质疑都由经验丰富的赵顶在前面。
最终,在经过一系列紧急的、最高规格的科学检测后,报告显示:器物成分、年代均无误,且表面确实残留了一些无法识别的有机物质痕迹(这其实是李瑜能力残留或者之前保养材料的混合效应,但被顺水推舟解释成了“覆膜”残留)。
尽管疑点重重,但“元代青花云龙纹大罐因其神秘覆膜被意外去除而重现绝世风采”的消息,还是不胫而走,迅速轰动了整个文博界,甚至登上了新闻头条。博物馆的门槛几乎被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、学者和收藏家踏破,所有人都想一睹这“奇迹般”完好如初的国宝。
赵乾和李瑜,一下子从普通的修复师,变成了发现并“唤醒”国宝的功臣。赞誉和质疑同时涌来。
庆功宴上,馆长满面红光地拍着赵乾的肩膀:“老赵啊,这次你们可是立了大功了!这下我们馆在国际上的知名度都大大提升了!”
赵乾勉强笑着应付,眼神却不时瞟向角落里坐立不安的李瑜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,这巨大的荣誉之下,隐藏着多么巨大的不安。
李瑜端着酒杯,食不知味。周围人的恭维和惊叹,在他听来无比刺耳。他觉得自己像个骗子,窃取了不属于自己的荣耀。更让他害怕的是,他体内的那种力量,似乎因为这次“成功”而变得更加活跃了,他时常能感觉到指尖那股蠢蠢欲动的热流。
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”他在心里对自己说,“必须想办法控制它,或者……彻底摆脱它。”
7 不请自来的“贵人”
名利场就像一块磁铁,在吸引赞誉的同时,也会吸引一些别有用心的“苍蝇”。
几天后,一个穿着考究、气质精明的中年男人通过层层关系,找到了赵乾和李瑜。他自称姓金,是一位资深收藏家,对赵乾和李瑜的“精湛技艺”仰慕已久。
在一家僻静的茶室包厢里,金先生摒退了服务员,直接开门见山。
“赵老师,李师傅,明人不说暗话。”金先生推过来一张支票,上面的数字让李瑜倒吸一口冷气,“我手里有一件东西,破损得很厉害,几乎成了碎片。我希望二位能出手,让它……‘重获新生’。”
赵乾心中一沉,面上却不动声色:“金先生,修复文物是我们的本职工作。您可以按正规流程,将器物送到博物馆评估……”
“不不不,”金先生笑着打断,压低了声音,“这件东西,来历有点特殊,不太方便走正规渠道。但我可以向二位保证,它绝对是真品,只是……需要二位施展那次修复青花大罐的‘神技’。”
他特意加重了“神技”两个字,眼神意味深长地在李瑜身上扫过。
李瑜的心跳骤然加速。这个人,话里有话!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?
赵乾干笑两声:“金先生说笑了,哪有什么神技,不过是运气好,加上一点专业知识……”
“赵老师,咱们就别绕圈子了。”金先生的笑容冷了下来,“青花大罐的事,骗骗外行可以。但圈子里明白人不少,什么‘隐性覆膜’,根本经不起推敲。我更愿意相信,是这位年轻的李师傅,掌握了一种……失传的绝技。”
他身体前倾,目光逼人:“帮我这个忙,这笔钱只是定金。事成之后,还有重谢。如果二位不答应……”他顿了顿,语气带着一丝威胁,“那我可能就得找些朋友,好好探讨一下那件青花大罐‘焕然一新’的真正原因了。到时候,恐怕对二位的声誉……不太好。”
赤裸裸的利诱和威胁!赵乾和李瑜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。他们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!有人盯上了李瑜的能力,而且来者不善!
8 破碎的汝窑盏
在巨大的压力和恐惧下,赵乾和李瑜暂时虚与委蛇,答应会考虑金先生的“提议”,勉强将其打发走。
回到工作室,两人相对无言,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。
“师傅,现在怎么办?他好像知道了……”李瑜的声音带着恐惧。
“他知道个屁!他顶多是怀疑,在诈我们!”赵乾烦躁地抽着烟,“但这种人,就像水蛭,一旦盯上,不吸饱血是不会松口的。拒绝他,他真可能把事情捅出去,到时候就算查无实据,我们也一身骚。答应他……那就是一条不归路!帮他修复来历不明的东西,跟走私造假有什么区别?我们这辈子就毁了!”
进退维谷!李瑜从未感到如此无助。他的能力,没有带来荣耀,反而成了催命符。
就在这时,博物馆的保管部主任突然打来电话,语气焦急:“老赵,不好了!刚刚文物交接的时候,不小心……不小心把新征集的那件宋代汝窑盏掉地上摔了!碎得很厉害!你快来看看吧!”
汝窑盏!还是碎的!赵乾和李瑜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,以及……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。
他们立刻赶到现场。只见一只天青色的汝窑小茶盏,已经碎裂成了十几片,还有不少细小的碎渣。在场的工作人员面如死灰。汝窑存世极少,素有“纵有家财万贯,不如汝瓷一片”之说,这件虽不是最顶级的,但也是极其珍贵的文物,如今摔成这般模样,损失无法估量。
馆长也闻讯赶来,痛心疾首,对着失手的工作人员大发雷霆,但事已至此,挽回才是关键。
“老赵,还有救吗?”馆长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看向赵乾。
赵乾检查着碎片,眉头紧锁:“碎裂太严重了,就算勉强修复,也是伤痕累累,价值大损……”他说着,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李瑜。
李瑜正死死盯着那些天青色的碎片,指尖那股熟悉的热流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动起来,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、都要渴望。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,在他心中疯狂滋生。
这件汝窑盏,已经碎得几乎无法挽回。按照传统修复,它最多只能成为一件残缺的标本。但是……如果他的能力……
他抬起头,看向赵乾,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。他低声对赵乾说:“师傅,也许……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。”
赵乾瞬间明白了李瑜的意思。他的瞳孔猛地收缩,心脏狂跳。在众目睽睽之下,用那种能力修复汝窑盏?这太疯狂了!风险极大!
但看着李瑜那双不再是惶恐,而是带着坚定和一丝恳求的眼睛,再看看那些珍贵的碎片,以及馆长绝望的眼神,赵乾的内心也在激烈斗争。
是继续隐藏,背负着秘密和威胁战战兢兢地活下去?还是……赌一把,用这匪夷所思的能力,去完成一次真正的“奇迹”,或许……也能为他们自己寻找到一条出路?
9 抉择与奇迹
“都出去!”赵乾突然沉声对周围的工作人员喝道,“馆长留下。小李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进行初步评估和尝试性拼接,人多眼杂,会影响他!”
他的语气不容置疑,带着老专家的威严。众人虽然疑惑,但在馆长的示意下,还是陆续退出了修复室,只留下馆长、赵乾和李瑜三人。
门被关上并反锁。馆长疑惑地看着赵乾和老李瑜:“老赵,你们这是?”
赵乾没有回答馆长,而是紧紧盯着李瑜,压低了声音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“小子,你想清楚了?一旦开始,就没有回头路了!如果成功,或许能暂时堵住某些人的嘴,但你的能力很可能彻底暴露!如果失败……这汝窑盏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!我们三个,都得完蛋!”
李瑜深吸一口气,目光扫过工作台上那些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天青色碎片,感受着指尖几乎要沸腾的热流。他重重点头:“师傅,我知道风险。但这是我们唯一能走的路了!与其被那个金先生威胁,去做违背良心的事,不如用这能力,做一件真正对得起这行当的事!就算暴露了,我也认了!”
馆长听得云里雾里,但隐约感觉到事情不简单:“老赵,小李,你们到底在说什么?什么能力?”
赵乾没有解释,只是对李瑜说:“好!既然你决定了,师傅陪你赌这一把!记住,专注!想着把它‘修好’,而不是‘变新’!试着控制那股力量!”
李瑜闭上眼,调整呼吸,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。然后,他戴上手套,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碎片断面。他的动作轻柔而专注,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梦境。
当他将第一片碎片与主体进行尝试性拼接时,异变发生了!
比修复青花大罐时更强烈的光芒骤然亮起!那光芒柔和而纯粹,如同雨过天晴的天空。所有碎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,自动飞起,精准地拼接在一起!断口处光芒流转,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!
不仅仅是修复裂纹!整个汝窑盏的釉面开始变得更加莹润通透,那种传说中的“雨过天青云破处”的绝美天青色,毫无保留地绽放出来,完美无瑕,没有任何使用痕迹或岁月留痕!
短短几十秒,一只完美如初、宛如刚刚出窑的宋代汝窑盏,静静地悬浮在工作台上方,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泽。
馆长目瞪口呆,双腿一软,直接坐在了地上,指着那只盏,嘴唇哆嗦着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赵乾也震惊得无以复加,但他强撑着扶住工作台,眼神复杂地看着光芒渐渐收敛后,缓缓落在软垫上的汝窑盏,又看看因为耗尽精力而脸色苍白、几乎虚脱的李瑜。
奇迹,真的发生了。以一种最直接、最震撼的方式。
10 新的开始
汝窑盏的“神迹修复”过程,虽然只有馆长亲眼目睹,但结果却是无法掩盖的。一件破碎的珍贵文物,在极短时间内变得完美如新,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比青花大罐那次引起了更大的轰动和争议。
面对外界排山倒海的疑问和探询,博物馆顶住了压力,在内部进行了最高级别的讨论。最终,在馆长、赵乾和李瑜三人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后,博物馆对外发布了一个谨慎而模糊的声明,承认在修复过程中运用了一种尚在探索中的、基于特殊材料与生物场共振的尖端技术(这自然是赵乾编造的又一个说辞),并强调该技术尚不稳定,处于绝对保密阶段。
这个声明暂时平息了部分质疑,也将李瑜保护了起来,使他避免了被当作“怪物”的直接曝光。但核心圈子的少数人,已经心照不宣地意识到,问题的关键不在技术,而在那个年轻的修复师本人。
那个金先生,在得知汝窑盏事件后,竟然悄无声息地消失了,再也没有出现。或许,他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不该招惹的存在。
经过这次事件,李瑜的心态发生了巨大的转变。他不再恐惧和逃避自己的能力,而是开始尝试着去理解它,引导它。在赵乾和馆长的暗中支持下,他成立了一个极秘密的“特殊修复项目”,专门负责修复那些破损严重、常规方法无力回天的顶级文物。每一次修复,都是一次对能力的掌控练习,也是一次对历史的深情致敬。
他的双手,依然会让古董“时光倒流”,但他逐渐学会了控制“倒流”的终点——不再是不可控地回到崭新出厂状态,而是可以精准地定格在文物某个特定的、最具代表性的历史时刻。比如,让一件唐代金银器回到它刚被主人珍藏时的光辉,而非工匠完成时的模样。
一年后,博物馆举办了一场名为“重生之光”的特展。展出的文物并不多,但每一件都震撼人心:那件元代青花云龙纹大罐,那只宋代汝窑盏,还有几件同样历经劫难、却在李瑜手下焕发神采的瑰宝。它们静静地陈列在展柜中,向世人诉说着跨越时空的美丽与坚韧。
李瑜站在人群中,看着观众们面对这些奇迹般的文物时那惊叹、痴迷、感动的表情,心中充满了平静和自豪。师傅赵乾站在他身边,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小子,现在感觉怎么样?” 李瑜笑了笑,目光依旧停留在那些承载着时光的宝物上:“师傅,我想我找到了这条路的走法。我这双破手,或许……真的能修出点不一样的东西。”
他没有再说下去,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。时光无法真正倒流,但珍惜与传承,可以让美好永恒。他的修复师生涯,和他的特殊能力一起,踏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、充满挑战却也光明的道路。
全文完
更新时间:2025-11-05 10:23:04