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少时,他教会我情窦初开,教会我芳心暗许。
结婚后,他却亲手喂我喝下那碗药,说:“别怕,睡一觉,我们的孩子就没了。”
我很听他的话,宁愿伤害自己也要证明爱他。
后来,我的心遍体鳞伤,身体也奄奄一息。
他跪在我面前,泪流满面,却说,“别死……你死了,谁还能像她?”
原来,他教我识得情爱滋味,却只是为了让我更痛苦地明白,他不爱我。
01
“张嘴。”
顾言琛的声音像冬日湖面的冰,没有一丝温度。
我看着他手里那碗黑褐色的药汁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“言琛,不要……”我抓着他的手腕,指尖冰凉,“这是我们的孩子,我们的第一个孩子。”
我的声音在颤抖,带着最后的祈求。
他没有看我,目光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,那眼神,像是在看一件令人厌恶的脏东西。
“我再说一遍,张嘴。”
他捏住我的下颌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。
苦涩的药汁不由分说地灌进我的喉咙,呛得我剧烈咳嗽。
眼泪混着药渣,狼狈不堪。
他松开手,将空碗随意地扔在桌上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,仔细地擦拭着刚才碰过我的手指,仿佛沾染了什么秽物。
“别怕。”他终于开口,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残忍的安抚,“睡一觉,我们的孩子就没了。”
“我们”两个字,从他嘴里说出来,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。
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,腹部传来一阵阵绞痛。
意识模糊间,我看到他转身,背影决绝,没有半分留恋。
结婚三年,我像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,住在他打造的华丽牢笼里。
我以为,只要我足够乖,足够听话,他总会爱上我。
我甚至天真地以为,一个孩子,能成为我们关系的转机。
现在我明白了,我不是他的妻,只是他一件可以随意处置的物品。
而这个孩子,是这件物品上不该出现的瑕疵。
血,从我的双腿间流下,染红了身下的白色地毯。
像一朵开在雪地里的,绝望的红梅。
我闭上眼,任由黑暗将我吞噬。
顾言琛,你好狠。
02
我醒来时,在医院。
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,刺得我鼻子发酸。
顾言琛的妹妹,顾嫣然,坐在我的床边削苹果。
她见我醒来,脸上立刻堆起关切的笑意:“嫂子,你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
她将一个苹果递给我,笑得体贴又周到。
我没有接,只是看着天花板,眼神空洞。
“我哥也是为了你好,”她轻声说,“你的身体一直不好,医生说现在不适合要孩子。”
我扯了扯嘴角,笑意比哭还难看。
身体不好?
我的身体一直很好。
是顾言琛,是他不想要这个孩子。
顾嫣然见我不说话,自顾自地把苹果放在床头柜上。
“我哥就是这样,不爱解释。其实他很担心你,昨晚守了你一夜呢。”
我转过头,看着她。
她的眼睛里,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怜悯。
是啊,他担心我。
他担心我死了,这个世界上,就再也没有人,顶着这张和他心上人有七分相似的脸。
我叫林沫。
但我知道,我更重要的一个身份,是苏晴的替身。
苏晴,顾言琛的初恋,他的白月光,朱砂痣。
一个已经死了五年的女人。
我出院那天,顾言琛来接我。
他为我拉开车门,动作绅士,眼神却依旧冰冷。
回到那个被称为“家”的别墅,一切都没有变。
只是那块被我血染红的地毯,已经换成了崭新的。
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他扶我上楼,将我安置在床上。
“好好休息。”他说完,转身就要走。
我拉住他的衣角。
“言琛,”我鼓起所有的勇气,“三楼最东边的那个房间,为什么总是锁着?”
那是整个别墅的禁区。
他回过头,眼神骤然变冷,像一把锋利的冰锥,直直刺向我。
“不该你问的,别问。”
他甩开我的手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门被关上,隔绝了一切。
我躺在床上,感受着小腹处空荡荡的失落,和心口处无法愈合的疼痛。
这个地方,从来都不是我的家。
我只是一个寄居的影子。
03
我的身体,在小产后,变得很差。
总是手脚冰凉,夜里盗汗。
顾言琛请了最好的营养师和家庭医生,一日三餐,补品汤药,从不间断。
外人看来,他对我真是体贴入微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,他只是在维护一件昂贵的展品。
他怕我这具皮囊坏了,就不像苏晴了。
我开始失眠。
整夜整夜地睁着眼,看着天花板。
我想起很多事。
想起顾言琛第一次带我回家,指着一张照片对我说:“以后,你就叫林沫。”
照片上的女孩,笑靥如花,和我,有七分相似。
他说,那是我失忆前的样子。
五年前的一场车祸,我失去了所有记忆,是他救了我。
我对此深信不疑,并且对他充满了感激和爱慕。
现在想来,一切都是笑话。
一个阳光很好的下午,我趁着所有人都午休的时候,偷偷溜到了三楼。
那个上锁的房间,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,充满了致命的诱惑。
我从一个保洁阿姨那里,偷偷配了一把钥匙。
手心全是汗,我颤抖着,将钥匙插进了锁孔。
“咔哒”一声,门开了。
房间里没有开灯,窗帘拉得严严实实。
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尘封和香薰混合的味道。
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,光线所及之处,让我瞬间如坠冰窟。
这里,不是一个房间。
这是一个纪念堂。
墙上挂满了同一个女孩的照片,从孩童到少女,再到穿着婚纱的模样。
那个女孩,就是苏晴。
她笑起来的样子,和镜子里的我,几乎一模一样。
房间的正中央,放着一个玻璃展柜。
里面陈列着苏晴的所有物品。
她看过的书,她用过的钢笔,她弹过的吉他,甚至……还有她的日记。
我鬼使神差地打开了展柜,拿起了那本日记。
翻开第一页,一行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。
那字迹,我无比熟悉。
因为,顾言琛曾手把手地教我练习了无数遍。
他说,一个人的字,代表一个人的风骨。
原来,他只是想让我的风骨,也像她。
我一页一页地翻看,像是偷窥另一个人的人生。
日记里,记录了她和顾言琛的点点滴滴,甜蜜,争吵,憧憬未来。
直到最后一页。
日期,是五年前,那场车祸的当天。
上面只写了一句话:
“言琛,我们分手吧。我爱上了别人。”
我的大脑“嗡”的一声,一片空白。
04
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房间的。
我只记得,我把那本日记,藏进了我的衣服里。
回到卧室,我把自己锁起来,一遍又一遍地看那本日记。
分手?
爱上了别人?
这和顾言琛告诉我的版本,完全不一样。
他告诉我,他和苏晴是世界上最相爱的人,是那场该死的车祸,夺走了他的一切。
所以,他恨。
他恨命运,也恨那个在车祸中活下来,却“害死”了苏晴的我。
可如果苏晴要和他分手,那他所有的深情和痛苦,又算什么?
是苏晴在说谎,还是……他在说谎?
晚上,顾言琛回来了。
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。
“脸色怎么这么差?”他皱着眉,伸手想探我的额头。
我下意识地躲开了。
他的手僵在半空,脸色瞬间沉了下去。
“林沫,”他的声音里带着警告,“别挑战我的耐心。”
我看着他,鼓起了一生中最大的勇气。
“顾言琛,”我拿出那本日记,摊开到最后一页,放在他面前,“你告诉我,这是什么?”
他看到日记本的瞬间,瞳孔猛地一缩。
那是一种混杂着震惊、暴怒和一丝慌乱的眼神。
他一把夺过日记,像是要将它撕碎。
“谁让你进去的?!”他低吼,额上青筋暴起。
“你回答我!”我尖叫起来,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“苏晴是不是要和你分手?!”
“啪!”
一个响亮的耳光,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。
我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脸上,火辣辣地疼。
“你算什么东西?”他掐住我的脖子,将我抵在墙上,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的野兽,“也配提她的名字?”
我呼吸困难,却笑了。
“我算什么东西?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是一个傻瓜,一个被你骗了五年,玩弄于股掌之上的……替身。”
他的手指猛地收紧。
我以为他会杀了我。
但他最终,还是松开了手。
他看着我,眼神里是彻骨的冰冷和厌恶。
“既然你都知道了,那我也就不瞒你了。”
“没错,你就是她的替身。”
“我留着你,就是为了让你时时刻刻提醒我,我是怎么失去她的。”
“我就是要看着你这张和她相似的脸,在我面前痛苦,在我面前卑微,这样,我心里的恨,才能找到一个出口。”
他的话,像一把把尖刀,将我凌迟。
原来,我存在的意义,不是为了抚慰他的伤痛。
而是为了成为他发泄恨意的工具。
多么可笑。
我曾以为,我是他走出黑暗的光。
到头来,我只是他黑暗里,一个供他折磨取乐的玩物。
05
那次摊牌之后,顾言琛彻底撕下了伪装。
他不再对我进行任何形式上的“关怀”。
冷漠,无视,成了我们之间唯一的交流方式。
而我,也彻底死了心。
我不再奢求他的爱,我只想离开。
我开始偷偷计划逃跑。
我把以前顾言琛给我的那些珠宝首饰,偷偷卖掉,换成现金。
我研究地图,规划路线。
我甚至开始偷偷锻炼身体,希望能有力气支撑我逃离这个牢笼。
我的变化,顾嫣然都看在眼里。
她来找我,依旧是那副温柔体贴的模样。
“嫂子,你最近好像很不一样。”她给我倒了一杯花茶。
“是吗?”我淡淡地应着。
“你是不是……怪我哥?”她试探地问。
我没有回答。
她叹了口气,说:“其实我哥也很痛苦。苏晴姐的死,对他打击太大了。他做这些,只是因为太爱苏晴姐了。”
“爱?”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“用折磨另一个无辜的人的方式去爱吗?顾嫣然,你不觉得这很变态吗?”
我的话,似乎刺痛了她。
她的脸色白了白,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。
“嫂子,我知道你委屈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五年前的车祸,如果你没有突然冲到马路中间,或许……苏晴姐就不会死。”
我的大脑“轰”的一声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
“你失忆了,可能不记得了。”顾嫣然看着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残忍的怜悯,“那天的车祸,是你造成的。是你,害死了苏晴姐。”
不。
不是这样的。
顾言琛明明告诉我,我是车上的乘客。
“你骗我!”我激动地站起来。
“我没有。”顾嫣然的语气很平静,“我哥是为了保护你,才没有告诉你真相。他怕你承受不住。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。”
她的话,像一颗炸弹,在我脑海里炸开。
如果,真的是我害死了苏晴……
那我所承受的一切,是不是……罪有应得?
我开始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和痛苦之中。
我开始做噩梦。
梦里,总是那场车祸。
刺眼的灯光,尖锐的刹车声,还有苏晴那张布满鲜血的脸。
她在梦里对我说:“把命还给我。”
我被折磨得不成人形。
而顾言琛,只是冷眼旁观。
他的眼神仿佛在说:看,这就是你的报应。
06
我放弃了逃跑的念头。
顾嫣然的话,像一条无形的锁链,将我牢牢地锁在了原地。
我背负着“害死苏晴”的罪孽,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,行尸走肉般地活着。
我的身体,一天比一天差。
医生说,我是心病。
心病,无药可医。
我开始咳血。
一开始只是几滴,后来,是一口一口地往外涌。
顾言琛终于有了反应。
他请来了全市最好的专家给我会诊。
得出的结论是:肺部严重纤维化,加上长期抑郁,器官正在衰竭。
通俗点说,我快死了。
那天,他站在我的床边,沉默了很久。
我看着他,内心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。
死,对我来说,或许是一种解脱。
“你想死?”他突然开口,声音沙哑。
我没有回答。
“林沫,我告诉你,没有我的允许,你不能死。”他的语气,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霸道。
我笑了。
咳着血笑。
“顾言琛,你凭什么?”我看着他,眼神里第一次没有了爱,也没有了恨,只剩下虚无,“你不是恨我吗?我死了,不是正好如你所愿吗?”
“我……”他似乎被我的话噎住了。
他想说什么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他开始亲自照顾我。
喂我吃饭,给我擦身。
他的动作笨拙,却很认真。
有一次,他不小心把汤洒在了我身上。
滚烫的汤,烫得我一哆嗦。
他却比我还惊慌,手忙脚乱地用纸巾去擦,嘴里不停地说着“对不起”。
我看着他,觉得无比讽刺。
一个曾经亲手给我灌下堕胎药的男人,现在,却因为一碗汤而紧张失措。
顾言琛,你到底,在想什么?
你是在害怕吗?
害怕我死了,这个世界上,就再也没有人,能让你尽情地发泄你的恨意了?
还是害怕,你的“纪念品”,就这么坏掉了?
07
我活不了多久了。
我自己能感觉到。
生命力,正在一点一点地从我的身体里流逝。
我开始出现幻觉。
总能看到苏晴。
她就站在我的床边,对我笑。
她说:“林沫,谢谢你,替我承受了这一切。”
我觉得她很可怜。
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,赔上了一切。
不,可怜的是我。
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。
在一个深夜,我从噩梦中惊醒。
顾言琛就睡在我旁边的沙发上。
我看着他的睡颜,那么英俊,那么安详。
我突然很想问他一个问题。
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。
“顾言琛。”我轻轻地叫他。
他立刻就醒了,走到我床边:“怎么了?是不是不舒服?”
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变的紧张。
“我问你,”我看着他的眼睛,“这五年来,你有过那么一瞬间……哪怕只有一秒钟,是把我当成林沫,而不是苏晴的替身吗?”
他沉默了。
良久的沉默。
沉默,就是最好的答案。
我的心,彻底沉入了谷底。
原来,连一秒钟,都没有。
我闭上眼,眼角滑落一滴泪。
“我累了。”我说。
第二天,我拒绝了所有的治疗和进食。
我要用死亡,来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。
顾言琛疯了。
他砸了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,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。
他冲我咆哮:“林沫!你想用死来报复我吗?我告诉你,你休想!”
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。
报复?
不,我只是想解脱。
他没办法,只能给我输营养液。
但我的身体,已经排斥任何外来的东西。
针管扎进去,很快就鼓起一个大包。
护士说,我的血管已经脆弱到无法承受任何穿刺了。
他终于感到了恐慌。
那种发自内心的,对失去的恐慌。
08
顾嫣然来了。
她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,眼圈红了。
“嫂子,你别这样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我哥他……他其实是在乎你的。”
我没有理她。
我的世界,已经安静了。
顾言琛把她拉到门外,我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争吵声。
“都是你!当初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,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!”这是顾言琛的声音,充满了懊悔和愤怒。
“哥!你怎么能怪我?当初是你自己走不出来!我只是想帮你!再说了,那个女人本来就该死!是她害死了苏晴姐!”
“闭嘴!”
争吵声戛然而止。
过了很久,顾言琛走了进来。
他坐在我的床边,握住我冰冷枯瘦的手。
他的手心,全是汗。
“沫沫……”他叫我。
不是林沫,是沫沫。
我有多久,没听过他这么叫我了?
好像是在我刚刚“失忆”,被他带回家的时候。
那时,他还愿意伪装一下他的温柔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说。
我费力地睁开眼,看着他。
他的眼睛里,布满了红血丝,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。
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顾言琛,此刻,显得无比憔悴和狼狈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又说了一遍,“我知道错了。”
“我不怪你害死了苏晴。”
“我只求你,活下去。”
“只要你活下去,要我做什么都可以。”
他哭了。
这个不可一世,冷酷到底的男人,哭了。
豆大的泪珠,从他的眼眶里滚落,砸在我的手背上,滚烫。
我看着他,突然很想笑。
早知今日,何必当初。
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摇了摇头。
太晚了,顾言琛。
一切都太晚了。
他见我摇头,情绪瞬间崩溃。
他跪在了我的床前,这个曾经视我为尘埃的男人,像一个无助的孩子,嚎啕大哭。
“别死……别死……”
他哽咽着,说出了那句,将我彻底打入地狱的话。
“你死了,谁还能像她?”
轰隆——
我的世界,最后的一丝光,也熄灭了。
原来,他所有的忏悔,所有的挽留,所有的眼泪……
都与我无关。
他只是怕,这个世界上,最后一个像苏晴的人,也要消失了。
我,林沫,从始至终,都只是一个笑话。
09
我的生命,进入了倒计时。
医生已经下了病危通知。
顾言琛整个人都垮了。
他就守在我的床边,一遍又一遍地,给我讲他和苏晴的故事。
他好像魔怔了。
他想用这种方式,把苏晴的灵魂,永远地刻在我的身体里。
他不知道,我早已麻木。
我甚至开始期待死亡的到来。
那天,病房里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。
一个穿着护士服,年纪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女人。
她说她姓王,是五年前那场车祸后,在急诊室抢救的护士长。
她是来找顾言琛的。
她说,她最近在整理旧的档案时,发现了一些问题。
“顾先生,”王护士长的表情很严肃,“关于五年前的那场车祸,我可能要告诉您一件事。”
顾言琛抬起通红的眼睛,不耐烦地说:“我现在没心情说这些。”
“这件事,很重要。”王护士长坚持道,“而且,和您的妻子有关。”
顾言琛这才把目光转向她。
王护士长看了一眼躺在床上,奄奄一息的我,叹了口气。
“顾先生,当年车祸送来的一共有三个人。一个是您,一个是当场死亡的苏晴小姐。”
她顿了顿,继续说:“还有一个,是路人,就是您现在的妻子。”
“但问题是……”
王护士长从档案袋里,拿出两份病历。
“当年受伤的那个路人,其实是一对双胞胎姐妹。她们都在那场车祸里受了重伤。”
“姐姐叫宋晚,妹妹叫宋柔。”
我的心脏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。
宋晚……宋柔……
好熟悉的名字。
“您当年带走抢救过来的,是妹妹宋柔。”王护士长指着我,说道。
“而她的姐姐宋晚,因为伤势过重,在送到医院不久后,也去世了。”
顾言琛皱起了眉:“这又怎么样?”
王护士长深吸一口气,说出了一句,让整个病房都陷入死寂的话。
“顾先生,我们最近在核对死者信息时发现……当年,和苏晴小姐长得像的,是去世的那个姐姐,宋晚。”
“而您带走的,并且按照苏晴小姐的样子去改造的……”
“是妹妹,宋柔。”
10
整个世界,都安静了。
我能听到顾言琛的呼吸,瞬间停止了。
他脸上的血色,一寸一寸地褪去,变得惨白如纸。
他缓缓地,缓缓地转过头,看着我。
那眼神,是我从未见过的,充满了震惊,荒谬,和……彻底的崩溃。
他……找错人了?
他精心策划了五年。
他用尽了所有的手段,去折磨一个他以为的,“害死”他爱人的凶手。
他把我变成苏晴的样子,又因为我不是苏晴而恨我。
他喂我喝下堕胎药,毁了我的身体,摧残我的精神。
他让我背负着不属于我的罪孽,活在无尽的痛苦和自责里。
到头来……
都是一场笑话。
一场,因为认错了人,而导致的,荒唐绝伦的笑话。
那个真正像苏晴的女孩,宋晚,早就在五年前,和他心爱的苏晴一起,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而我,宋柔,只是一个被无辜卷入这场病态爱情悲剧的,倒霉蛋。
我的眼角,滑落一滴泪。
不知道是为自己,还是为他。
“不……不可能……”
顾言琛喃喃自语,他像是疯了一样,冲过去抢王护士长手里的档案。
他看着上面的照片和记录,双手剧烈地颤抖。
“不可能……这不可能!”
他咆哮着,眼里的光,彻底碎了。
所有的深情,都变成了自作多情。
所有的恨意,都成了无的放矢。
他构建了五年的爱恨情仇,在这一刻,轰然倒塌。
他成了一个小丑。
一个,全世界最可悲,最可笑的小丑。
他踉跄着,退后几步,撞到了墙上。
然后,顺着墙壁,无力地滑落在地。
他抱着头,发出了野兽般,绝望的悲鸣。
我看着他,忽然觉得,连恨他,都变得没有意义了。
我费力地,抬起手,拔掉了手背上最后一根输液管。
监护仪上,那条代表我心跳的直线,开始剧烈地波动,然后,一点一点,趋于平缓。
耳边,是顾言琛撕心裂肺的哭喊。
“不——!!”
意识的最后,我想。
顾言琛,画人画皮难画骨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你花了五年时间,画了一张你以为是的皮。
却不知道,那皮囊之下,藏着的,是一颗你从未想过去了解的,无辜的心。
现在,画坏了。
心,也死了。
真好。
……
病房的门,再次被推开。
一个穿着风衣,面容清俊的男人走了进来,他的身后,跟着刚才那位王护士长。
男人看了一眼地上崩溃的顾言琛,又看了看床上已经没有生命体征的我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。
王护士长对他微微鞠躬,低声说:“先生,都按您交代的办好了。”
男人点点头,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递给她。
然后,他走到我的床边,轻轻地,为我合上了双眼。
他俯下身,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,在我的耳边,温柔地,像是在陈述一个等待了许久的约定。
“柔柔,别怕。”
“我们回家。”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9:56:19